《河北工人报》以“隐身闹市的军工巨擘”为题报道了我所60余年的奋斗与辉煌(上篇)
2014年12月20日,《河北工人报》8版“工业地理”栏目以“隐身闹市的军工巨擘”为题深入报道了我所60余年的奋斗与辉煌(上篇),内容如下:

在河北省会石家庄,有一家为我军重大装备、通信与电子设备研制立下汗马功劳的单位——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公司第五十四研究所(以下简称54所)。自诞生之日起,54所就肩负起强军强国的历史重任,60多年来与共和国休戚与共,紧密相连。
展开54所的历史画卷,波澜壮阔、气势磅礴、功勋卓著,让人高山仰止。
■两大传奇铸所魂 八方精英汇一堂
“万木霜天红烂漫,天兵怒气冲霄汉,雾满龙冈千嶂暗,齐声唤,前头捉了张辉瓒。”
——毛泽东《渔家傲•反第一次大“围剿”》
说起54所的建立、传承,不得不提两个关键人物。
1930年12月,红军取得了第一次反围剿中龙岗战役的胜利。在这次著名战斗中,红军缴获了一部无线电台,俘获10名无线电人员。其中有一位个子瘦高的中尉军官,名叫吴人鉴。吴人鉴,1909年生,江苏武进人,黄埔军校六期,学无线电通信技术,业务精通,是报务主任。经过做思想工作,吴人鉴表示愿意参加红军,并改名王铮,以示获得新生。
1931年1月,毛泽东、朱德任命王铮为我军第一个无线电台的队长。王铮是我军无线电通信事业创建者、新中国电子工业的开拓者和奠基人。
1952年10月27日,时任军委通信部主任的王铮,将上海电器工业研究所和邮电部电信科学研究所合并,在北京成立军委通信部电信技术研究所(即后来的19所。而19所是54所的前身)。后来,该所扩建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电子科学研究院,王铮兼任院长。
54所史上另一位传奇人物是钱文极。
1947年春,胡宗南率25万大军进攻陕北,3月19日占领延安。然而,奇怪的是被迫中断广播的延安广播电台竟然继续发声,红色电波在空中不可阻挡地飞翔。
原来,这是一部隐身于太行山中、频率与延安电台相同的广播发射台。而这部接替台就是钱文极用缴获的国民党的导航台改装而成的。钱文极,1916年生,江苏太仓人,就读于同济大学,1938年投笔从戎到达延安,从事通信工作。
导航台与广播台毕竟有很大不同,而且无图纸、缺技术员、无设备器材,改装困难极大。钱文极就自力更生,带领大家从飞机残骸中取下铝皮土法融化,翻砂铸成机壳;把飞机上的水表和油表改成电表……经过五个月的苦干,广播电台改装完成,这才在紧急时刻出现了“李代桃僵”的一幕。事后,给钱文极记大功一次,并授予“人民功臣”奖章一枚。1955年至1957年,钱文极任军委通信部电信技术研究所主任。
正如《亮剑》的主人公李云龙所说, 一支部队的传统取决于首任军事长官的个性,同样,一个单位的气质也取决于创始人的人格魅力。王铮、钱文极在革命战争年代形成的忠诚、刻苦、开拓、奉献的精神,为54所注入了灵魂,薪火相传。
当时,军委通信部电信技术研究所云集了我国第一代电子技术人才之精华,诸如蔡金涛、吴朔平、黄纬禄、魏明一、冯士章、梁思礼、毛恒光等30余位,他们日后分别成为我国通信、测控、雷达、天线等各个领域的开拓者和奠基人。
该研究所历史上几易其名, 1961年成为国防部十院第19研究所,并于当年迁到原石家庄高级步兵学校校址。
一年后,54所的另一渊源——国防部十院17所也迁入同一大院。
■核爆炸惊天动地 中国人挺起脊梁
“小丑下台应欢送,礼炮轰隆。原子弹说爆就爆,其乐无穷。十年丑史归尘土,一阵惊雷卷飓风……螳臂挡车千钧力,庄生梦蝶一场空。看东方火炬赤旗舞,万里红。”
——佚名《满江红•庆第一次核试验成功》
1964年10月16日15时,新疆罗布泊。
“9、8、7、6、5、4、3、2、1,起爆!”
霎时间,一片耀眼的白光迸发于天地之间,紧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,一个庞大火球腾空而起,不断翻滚,逐渐变成蘑菇状。
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了!
人们欢呼着,跳跃着,握手拥抱,无论怎样都难以尽泄心中的喜悦和激情。
这是一个共和国应该铭记的日子,也是亿万中国人扬眉吐气的日子,中国人从此挺起了脊梁。
彼时,樊子麟就在现场目睹了这一切。
樊子麟,1933年生,内蒙古人,毕业于北京邮电学院,1958年参加工作, 1961年随19所来到石家庄。“那时石家庄高级步校受命撤销,院内只有几排平房,到处是庄稼地、菜地,满目荒凉。”樊子麟回忆道。
1963年初,19所接受了核实验遥控遥测任务,并向国防科委立下军令状:保证完成任务!为此,19所专门成立遥控遥测研究室,代号12室,主任是葛叔平。
该工程当时是19所的重中之重,处处开绿灯,其他工程个个让路。但时间仍然非常紧迫,12室全体人员加班加点,每天工作到夜里一两点。一天夜里,樊子麟在赶走最后一名加班者后,已是凌晨两点,他骑自行车往家走时,由于天黑,不慎连人带车摔进沟里,一时间竟然爬不上去,只好在沟里稍事休息。等缓过劲了挣扎着回到家,刚上床,起床号就响了。
经过7个月的日夜奋战,第一套样机做出来了。1964年元旦,得到了国防科委和有关方面的肯定,并提出了改进意见。然而,一个更大的危机悄悄降临了:真正进场的设备一台还未生产,且需技术改进,时间“赤字”巨大,甚至有完不成任务的可能。
面对这一严峻形势,19所再次调兵遣将,成立了专门负责执行机构的第五组,全力辅助。节假日全抛开,上下班也不分了,争分夺秒,百米冲刺!终于,一台台、一站站的遥控设备生产出来了,像大战前集合的队伍,整整排满了几大间房子。最后进行联试,个个表现良好。
1964年6月11日进场人员带设备到达马兰。29日,大队人马进驻试验场。“真正的试验场在大沙漠深处,乘汽车要走两天才能到达。然后搭起帐篷,安营扎寨。”樊子麟回忆道。
7月1日开始进站安装。遥控系统由主控站和多个被控站组成,扇面形分布在以原子弹爆炸点为中心的几十公里范围内,都安装在钢筋混凝土地下室内。葛叔平负责主控站,就在营地。樊子麟和另外两名同事负责被控站,每天坐车往返。戈壁滩上根本没有路,车辙风一刮就没了,茫茫大漠,一眼望去四面八方都一样,很容易迷路。汽车时常坏,所以给他们配两辆车,车坏了就扔到那,乘另一辆继续。有时候回不去,到了晚上,看到营地的灯光,冲着亮光开才能回去。樊子麟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戈壁滩上的颠簸,“布满鹅卵石的路被车轮搓轧得像波浪一样,我们称之为搓板路,在车上颠得人心都要跳出来。”
7月25日,主控站和被控站安装调试完毕,开始进入第二阶段,接上各家被控对象,进行联试。主控站只需控制原子弹,而被控站需要连接上百家单位的上千套五花八门的设备:光学的、力学的、物理的、化学的,各种记录仪、多线示波器,摄像、拍照机器等。8月26日基地进行了实战演习,除了用化学爆炸代替原子弹爆炸外,其他全部按实战要求进行。演练结果,遥控系统工作完全正常。
核试验基地有一个“核试验技术委员会”,总览全局,由总指挥张爱萍上将亲自召集,成员都是“两弹一星”的功勋专家。当时,葛叔平是技术委员,后因张爱萍需第一手材料,所以让樊子麟也加入了委员会。这对外都是保密的,连同事也不让知道。
“葛叔平领着我,跟着张爱萍去开会,就在大沙漠的帐篷里。张爱萍把我介绍给大家,这是管被控站的小樊,大家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,跟他谈。”樊老向记者回忆了当时的情景,“张爱萍介绍完,立刻过来两个人跟我握手。一个是邓稼先,一个是朱光亚,当年都是40岁。”
邓稼先握着樊子麟的手说,“我的‘邱姑娘’(原子弹代号)很年轻,还不成熟,交给你控制,还要你给测量,我要她的血压、心跳、脉动!我看着正常,才能控制爆炸呢。”控制原子弹,既要遥控,又要遥测,所以邓稼先经常跟樊子麟联系,两人来往密切,关系很好。
“在一次核试验委员会议上,张爱萍告诉大家,核试验场附近发现了一支约200人的不明身份的武装小分队,让大家注意,要有所准备。”樊子麟说。后来,张爱萍派军队俘获了这些人,他们都穿得破破烂烂的。原来这是国民党西北军阀马步芳、马鸿逵的残部,当年被解放军击溃,小股部队逃进了戈壁大漠。十几年来,他们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,在茫茫大漠中游荡,过着野人般的生活。随后,他们被遣返原籍。
原子弹起爆时间定于1964年10月16日。然而,就在起爆在即的关键时刻,突然出现了主控站与被控站的信号中断,经分析是主控站设备出了问题。指挥部焦急万分,张爱萍立即起身到主控站坐镇。大家认真检查了设备,都没发现问题。在大家束手无策时,葛叔平亲自对设备展开每条线、每个元器件的仔细检查,从下午3点一直到次日凌晨2点。期间,张爱萍亲自端着面条送到葛叔平面前。最后终于发现,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铁屑扎穿了导线的外皮,造成短路。当葛叔平用尖嘴钳子将小铁屑夹出来时,已累得汗流浃背。
10月15日,天气突变,狂风大作,人人都捏了一把汗。可是16日拂晓竟然晴空万里,出现了戈壁滩上少有的好天气。
16日上午,各被控站工作人员对自己的设备进行了最后的检查调整,确认无误后,带着一种庄严感签字,于10时前全部撤离。
原子弹在14日19时19分已经吊上了102米高的铁塔。而在试验场上,则是另一番景象,到处都是效应物:飞机、舰船、大炮、汽车、火车和新建的铁道、桥梁,各种军事工事,身着各色服装的假人,土木砖石、钢筋水泥的各式建筑,还有活的马、兔、猴、狗、鼠等多种动物,形成了一个奇特壮观的大千世界。
13时,被控站人员集合起来,在张爱萍等带领下来到距爆心60公里的白云岗。张爱萍向周总理请示:“安装工作已结束,请指示。”电话里传来周总理的声音,“祝你们成功!”于是,我国首次核试验的程序启动了……
原子弹爆炸成功后,张爱萍召开核试验委员会大会,当场决定给两家记功。他提议第一家给开飞机穿过蘑菇云的驾驶员和5人测量小组。第二家他只提条件,那就是“百分百成功,关系全局”,让委员们推荐。几十位专家几乎异口同声:“给遥控”!现场葛叔平和樊子麟却愣了。张爱萍笑了,“你们俩是不好意思啊,还是不同意啊?”二人也笑了。“他就宣布:全体通过,第二家给遥控!当场立功!”
首次核试验成功后,在北京举行了隆重的庆功会,19所12室荣记集体一等功,葛叔平荣记个人一等功,樊子麟荣记个人二等功。1985年核试验遥控设备同大系统一起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。
■导弹腾空狂飙骤 卫星上天东方红
“惊天喜讯传来,英雄再展经纶手。乾坤震荡,寰球摇撼,似曾依旧。一曲东方,星辰洗耳,乱云俯首……敢与魔王争斗,岂甘居他人身后?琼楼玉宇,银河仙浪,任吾犇走。环望深空,疾驰经纬,漫舒长袖。为神州赤县,双睛炯炯,探云天秀。”
——仇方迎《水龙吟•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上天》
上世纪50年代末我国开始导弹研制工作。然而,直到上世纪60年代中期,我国的导弹发射基地还没有无线电外弹道测量设备。为鉴定其制导精度,确保飞行实验安全,我国决定自主研制第一代无线电外弹道测量和靶场安全控制系统。1965年6月,国防科委、国防工办把这一紧急任务下达四机部,由19所负责抓总,时任总工程师魏明一任总设计师。
经研究该工程研制分为两期。当时,研制工作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和风险。首先是系统庞大复杂,超出想象;其次,没有多少可供借鉴的技术资料,而且各种元器件严重匮乏,很多须自行研制;而且,涉及单位众多,协调难度很大。最要命的一点,研制工作刚刚开始,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,科研生产秩序几近瘫痪。
魏明一凭着高度的责任心、深厚的理论知识、卓越的能力和优秀的品德,把来自不同单位、不同专业、不同派别的众多科技人员团结起来,带领大家在动乱中艰难工作,在逆境中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难关。1968年4月,在完成设备研制并进行了系统全面联试以后,赶赴实验基地。
我国从1958年开始,在西北的大漠深处,弱水河畔,建成了第一个导弹卫星实验基地,这片神秘的土地就是酒泉基地。如今这里已经建成东风航天城,成为镶嵌在戈壁滩上的一颗光彩夺目的明珠。
“当年,酒泉基地保密制度非常严格,到基地须经兰新铁路转军用专线铁路,或者从北京乘军用飞机才能到达。”曾参加该工程的54所退休专家王鼎光回忆说。设备运抵基地以后,进行了安装、调试,之后是多次联试、校飞。
1970年1月30日,东风-4号导弹发射取得成功,该工程一期测量与安全控制系统也顺利完成任务。
1970年春节刚过,回到石家庄不到一个月的王鼎光就告别了妻子和未满月的女儿,赶回酒泉基地,为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——东方红一号的发射做准备。用于卫星发射的长征一号火箭,就是在东风-4号导弹基础上研制成的。
4月24日,卫星首次发射。王鼎光早早来到他的工作岗位——初始站。此站距发射点仅3公里,是最近的观测站。“我的任务是技术保驾,一旦设备出现故障要立即与部队的技师一起排除。我深感责任重大,心情既紧张又激动。”21时35分,“牵动!开拍!起飞!”瞬间,红光乍现,巨响轰鸣!王鼎光情不自禁地望向窗外,火箭已经冉冉升起,十几米长的尾焰绚丽夺目,煞是好看。随后,测控系统不断传来好消息,卫星发射成功了!
自此,我国成为世界上第五个独立研制和发射人造地球卫星的国家,金曲《东方红》响彻太空!(待续)